为世界提供丰富的中国“音响”
盲人阿炳去世前演奏的二胡曲《二泉映月》、新疆老艺人吐尔地阿洪生前演唱的全套十二木卡姆、从黄土高原河曲收集而来的1500多首民歌、1956年健在的全国86位古琴家演奏的270多首古琴曲……这,是一份时长超过7000小时的珍贵音响文献资料,
也是一份彪炳中国音乐史的“绝响”——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
近日,随着中国艺术研究院建设的“世界的记忆——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数字平台正式上线试运行,发端于上世纪50年代老一辈音乐工作者系统采集、经过半个多世纪持续建设和近20多年数字化抢救保护的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得以敞开音乐宝库的大门,以数字化音频的形式向海内外公众开放,与世界共享。
传统音乐最丰富最完整的录音档案
音乐是声音的艺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包括中国的音乐遗产通常都是口耳相传,这给音乐遗产的保护带来很大的困难。
19世纪末,录音和摄像技术的发展,对保存和研究包括音乐在内的口头传播文化起到重要作用。从世界范围看,对录音的搜集始于1900年前后,并由于便携式磁带录音机的出现而于20世纪50年代初兴盛。
20世纪中叶,中国刚刚具备依靠现代科技手段获取音乐音响文献的基本录存条件。此间,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第一任所长杨荫浏的一系列民间音乐采访,成为该所田野工作的开端,为音响档案的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同样是在这一时期,音乐研究所开始利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有计划地收集全国各地民间乐种的线索。此后,资料采录和收集工作全面铺开。
几十年间,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人员利用一切机会采录、搜集珍贵的第一手音响资料。除特殊时期被迫终止外,他们的采录工作从未停止,或马不停蹄奔赴全国各地搜集考察,或在北京本地采集各种表演和会演,抑或邀请各地民间艺人来北京录音,此外,他们还接收相关机构或个人的捐赠,转录广播电台的重要音乐资料等。经过几十年漫长而耐心的积累,一份沉甸甸的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逐渐形成。
“同时期横向比较,世界上一些国家也有不少音乐音响资料的采集整理,但基本是个体行为,覆盖面也不是很大,像中国这样举全国之力、大规模采集整理传统音乐音响资料的几乎没有。”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原所长、音乐学家张振涛告诉记者。
毋庸置疑,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是目前收录中国传统音乐最丰富、最完整的录音档案,不但包含中国各地的汉族音乐,还包括50多个少数民族的音乐。不仅如此,这批录音先后使用钢丝录音机、开盘录音机、盒式录音机及数码录音机等录音设备,涉及钢丝录音带、开盘录音带、盒式录音带、数码录音带等音响介质,也成为中国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录音发展史的真实写照。
具有无可替代的艺术和学术价值
由于收录了大量濒危传统音乐的珍贵资料,1997年,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的记忆”项目,并被列入第一批《世界记忆名录》。它不仅是中国首个入选该名录的珍贵档案,也是世界上首个入选该名录的音响档案。
199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确保世界文献记忆得到更好的保护,发起了“世界的记忆”,并于1997年宣布第一批入选《世界记忆名录》的档案项目。“世界的记忆”指的是记录世界人民集体记忆的文献遗产,它们在世界文化遗产中占较大比例,记录了人类思想的演进与社会的进步,是当今和未来世界共同体的历史遗产。
对于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的入选,“世界的记忆”项目国际咨询委员给出的理由是:“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是数年来在中国几乎所有省份系统地进行田野录音的成果,涵盖了超过50个民族或文化群体的传统音乐。中国古代的音乐遗产通常是口耳相传的,这些录音使得中国古代音乐历经数代传承至今。”
如上所言,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具有无可替代的艺术和学术价值。例如,1950年,由杨荫浏、曹安和等录音整理的阿炳的6首乐曲,包括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及琵琶曲《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尤其是《二泉映月》早已成为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一张名片。上世纪50年代初,万桐书、刘炽等在新疆为老艺人吐尔地阿洪抢录下其生前演唱的全套十二木卡姆音响资料,为后人留下了可供学唱、传承的唯一珍贵文本。1953年,由晓星、简其华等从河曲采集记录的1500多首民歌,让埋藏于晋陕蒙交界黄土高原上的“河曲民歌”为世人所认识和关注,蔚为大观的河曲民歌至今仍是研究中国民歌的重要资料。1956年,由査阜西、许健、王迪等访问全国86位古琴家、搜集录制的270多首古琴曲,留下了大量极其珍贵、不可复得的琴曲遗产。
上世纪90年代,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原所长、音乐学家黄翔鹏把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称作“中国音乐文化之火”,随着社会变革和文化演进,中国传统音乐中的某些音乐文化形态和音乐文化事项无形中正发生改变,或逐渐消亡殆尽。幸运的是,这份档案就像“火种”一样,保存下大量中国传统音乐,使得我们能够窥见其原来的模样,并一代代传承下去。
可收藏可分享的开放性数据平台
“如果没有这份录音档案,没有杨荫浏、曹安和等一批音乐学家筚路蓝缕的开拓,没有一代代研究人员薪火相传的承继,不知道有多少像阿炳、吐尔地阿洪一样的民间艺人,多少首和《二泉映月》一样的精彩乐曲,在民间产生,然后便随风消散。”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名誉所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田青说。在他看来,作为这份珍贵音乐遗产的守护者,惟有心怀敬畏之心,抱以严谨审慎的态度,采取科学的保护方式,才能不负先辈学者,手捧“中国音乐文化之火”,传递这一束中华传统文化之光。
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入选“世界的记忆”项目后,中国艺术研究院组织专门团队,采用国际标准,对唱片(粗纹和密纹)、钢丝录音带、开盘录音带、盒式录音带等不同类型的模拟载体进行数字化抢救与保护。经过20多年的努力,最终形成目前中国收录传统音乐录音数量最庞大、历史最悠久、珍贵度最高的专业数据库。由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与文献馆主持设计建设的“世界的记忆——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数字平台上线试运行后,先期发布其中约1万条音频数据,此后将陆续推出这批珍贵音响档案的全部曲目。
记者进入数字平台浏览,只见平台视觉设计美观大方,“繁花似锦”的欢迎页面取自中国艺术研究院院训“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散发着浓厚的文艺气息。“资源”“专题”“专栏”三大板块中,核心板块“资源”设有古代音乐、民间歌曲、曲艺音乐、戏曲音乐、歌舞音乐、民族器乐等12个类别,条目清晰。与当下一般音乐数字平台类似,每首音乐都可以“收藏”“分享”,还可以“新建音乐单”;不同之处是学术性更突出,如设计了多种检索方式,提供多个检索筛选条件,提供与资源相关的学术著述等,可以满足不同群体的资源需求。
“‘世界的记忆——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数字平台汇集了来自我国各民族、各区域文化群体的传统音乐资源,是多元一体、源远流长的中华音乐文化的最好体现。”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韩子勇说。他表示,作为中国第一家“世界的记忆”项目保护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开创性地借用数字技术将这一文化遗产向社会发布,不仅提高了记忆遗产的可见度,而且将进一步促进中国传统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利用,彰显文化自信。
“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是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共同财富。我们致力于将这一数字平台建成开放性数据平台,为世界提供更丰富的中国传统音乐音响资源。”韩子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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